索绪尔是20世纪影响最为深远的语言学家，也是结构主义的创始人。《普通语言学教程》是索绪尔的代表性著作，也是二十世纪现代语言学及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开山之作。索绪尔凭借自己敏锐的眼光、渊博的学识及所占有的许多古代和近代第一手的语言文字资料，对近百年来欧美各国语言学界所涉及的各种语言学原理、研究方法和提出的问题予以总结并发表独到的见解[1]。
二、索绪尔的结构主义语言观
索绪尔认为“语言学的唯一对象是就语言和为语言而研究的语言”[2]。其语言观以语言和言语的区分为基础，并且排除任何非语言的影响因素，因此排除掉来自社会的、物理的和言语的干扰；在对语言进行研究时，索绪尔提出要对共时和历时做出区分，认为语言学只研究共时的语言系统，应该排除历时因素的干扰。就共时的语言系统研究而言，“语言是形式，不是实质”的论断成为其思想的集中体现。结构语言学、转换生成语言学、系统功能语言学等学派都在索绪尔语言理论的基础之上发展起来[3]。《普通语言学教程》从下述四个角度对其语言观的精髓内容进行了深入的阐释。
（一）言语、语言与言语活动
索绪尔认为言语活动是多方面的、性质复杂，同时跨越着物理、生理和心理领域并兼属于个人与社会双重领域。言语是言语活动的个人部分，是个人的意志、智能行为和说话者赖以运用语言规则表达个人思想的组合。在言语中没有任何东西是集体的，而纯粹是个人的和暂时的；语言是言语活动的社会部分，既是言语机能的社会产物，又是社会集团为使个人行使此机能所采用的一整套必不可少的规约[2]。语言以许多储存于每个人脑子里的形式存在于集体中。索绪尔认为语言和言语紧密相连而且互为前提——要使言语为人所理解，并产生交际效果就必须要有语言；而要使语言的建立，也必须要依赖于言语。因此得出语言和言语之间互相依存——语言既是言语的工具，又是言语的产物的结论。
（二）语言是一个符号系统
索绪尔认为，语言学是符号学的一部分，语言符号是一种两面的心理实体。语言符号连接的不是事物的名称，而是概念和音响形象[2]。其中“所指”就是概念，“能指”就是音响形象，因此，语言就是一个由“所指”和“能指”联系而构成的表达观念的符号系统。这种系统以“符号的任意性”和“能指的线条特征”为一般原则，并且在所指和能指的对等关系中体现出价值并发挥语言的交际功能。因此索绪尔把符号系统作为语言研究的切入点。
（三）共时语言学和历时语言学
共时语言学和历时语言学是继索绪尔区分语言和言语之后的又一重大贡献。索绪尔认为语言研究中存在着由于时间因素的干预而产生的二重性问题，因此把一切语言现象分为共时性与历时性两类，进而提出共时语言学和历时语言学两大语言学科门类。其中，共时语言学研究同一个集体意识感觉到的各项同时存在并构成系统的要素间的逻辑关系和心理关系；历时语言学研究各项不是同一个集体意识所感觉到的相连续要素间的关系，这些要素一个代替一个，彼此间不构成系统[2]。索绪尔认为，在语言研究中，共时比历时的观点更为重要；二者作为两种对立的现象虽然应该分别予以研究，但也仅仅是研究角度和方法上的对立而并非互相排斥的关系。
（四）句段关系和联想关系
索绪尔认为，在语言状态中，一切都以关系为基础。根据语言的特点、本质和使用功能的不同，提出了两种重要关系：句段关系和联想关系。句段关系即组合关系，是指出现在话语中的以语言的线性特征为基础且排列在言语链条上的各个语言单位之间的横向关系；而联想关系即聚合关系，是指语言体系中可能出现在同一位置上的功能相同的单位之间的选择关系[4]。组合关系体现语言的结构规则，使语言符号的结构呈现有序性；聚合关系说明了语言的替换规则，为人们使用语言、生成句子提供无尽的选择。
三、索绪尔语言观的三个理论层次
索绪尔的理论思想中最富生命力的当属结构主义语言观和方法论原则，包含下述三个理论层次。
（一）符号系统观确认了符号性和系统性是语言的基本属性
索绪尔认为语言是一个社会约定的符号系统。它不仅是一种符号现象，更是一个区分语言的内、外部要素的系统。符号系统观高度概括了语言的社会性、符号性、系统性及三者间的关系，明确限定了语言的内涵和外延。指出要研究语言，就要从它的符号学特性和系统内部的规律性两个方面着手。
索绪尔通过对言语活动的客观事实细致地观察来分析语言的社会性，从言语活动中的各种矛盾中寻找语言学完整而具体的对象[5]，并对语言的特征进行如下概括：语言作为一种符号系统，是在各种言语活动混杂的总体中一个十分确定的对象，是言语活动的社会部分；同时，语言也是一种具体和可以捉摸的并且能够从言语活动中剥离出来加以研究的对象。
（二）形式价值观揭示了语言的本质是体现价值并由价值规定的形式体系
索绪尔认为语言的具体单位、同一性、现实性、价值等诸方面存在内在的联系，但他却暂时抛开语言的许多因素，仅从价值入手，对语言的性质和结构进行深入地解析。他对语言本质特征的认识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语言系统的本质——形式体系。索绪尔指出这样一个事实：思想是混沌的，声音也是混沌的，语言恰恰产生并存在于这两个模糊的平面之间。语言作为思想和声音的媒介，使思想和声音获得了明晰的单位[2]。思想与声音结合的过程就是作为媒介物的语言形成的过程，其本身就意味着单位的确定或区分，提出“语言是形式而不是实质”的观点，由此深入阐释了符号的任意性和语言系统的社会性。
第二，语言系统的内容——价值体系。语言从本质上看就是一个形式体系，其各项要素在该体系中获得价值。从功能的角度看，语言又是一个价值体系。索绪尔从三个角度进行阐释。
首先，从概念方面考虑语言的价值时，索绪尔的过人之处在于看到了概念与价值之间呈现出的一种奇特关系：一个符号的意义总是和它的声音形式相对立，而这个符号本身，又必须同系统中的其他符号相对立才能确定其自身的价值[4]。其次，从物质方面考虑语言的价值时，价值的物质部分也由它跟系统中其他要素的关系和差别构成[1]。第三，仅仅从所指和能指方面考察语言的价值时，语言中只存在所指的差别和能指的差别，而这些差别对于每个要素来说都是消极、被动的，差别只因为与系统中其他要素的比较而存在。至于哪种特性能够起区别作用，则完全取决于整个系统。因此索绪尔从整体来考虑符号。
（三）“组合”与“聚合”两类形式与价值关系的二重组合构成了语言的主体结构并指挥语言的运行
索绪尔认为“构成语言的全部声音差别和概念差别都是两种比较的结果[2]”，两条不同轴线上的比较将产生两种不同的价值。但仅仅认识到这两类关系还不足以说明语言的机构，还应该清楚二者的关联——组合关系帮助聚合关系建立，聚合关系是分析组合体各要素的必要条件。
语言作为一个形式 价值体系，其中任何要素的价值或功能都由这个二重价值的关系所决定，任何共时的语言现象都是二重价值关系的产物。语言的任何要素只有在组合与聚合这两种价值关系的交叉点上才能获得它的价值，而且语言要素的物质形式始终是消极的[1]，因此语言是形式而不是实质。
四、结构主义理论对语言学与社科领域的巨大贡献与影响
索绪尔对于语言学的最大贡献在于他提出了语言学的基本研究方向，阐明了语言学的任务——找到那些支配着人类言语行为的结构模式和关系准则[5]。正因语言是一种完整的形式、统一的领域和自足的系统，与有限的历史和言语的主体都无关，所以语言系统的存在是自在、自为且至高无上的[4]。人们具体的言语活动，都将被置于语言的普遍关系和普遍法则之下。
索绪尔在语言学历史上的影响是巨大的，语言学家莫罗曾列举过十一个不同的语言学流派和各语言学领域的二十四位语言学家[6]，他们无一不自称授业于索绪尔。莫罗还列举出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首次使用、意义明确并被沿用至今的三十五个语言学术语：如共时与历时、语言和言语、静态和动态、能指和所指、组合和聚合、符号和符号系统等等，无一不是索绪尔的经典创见。在索绪尔之前没有人像他那样阐述过语言学的任务。放眼当代，各语言学流派都可以说是对索绪尔语言学理论的发展。
索绪尔是结构主义语言学的鼻祖。然而，其语言理论的影响却不局限于语言学领域。上世纪40年代后，结构主义语言学以其大量术语和严密的方法论深刻地启发和影响了众多社会科学领域，比如对现代人类学、心理学、哲学、文学、美学、民俗学、符号学以及电影与戏剧等均产生了重大影响。而上述社科领域的研究所体现出的一大共性即为采用结构主义的理论和方法对其研究对象的结构进行分析。
法国语言学家班韦尼斯特曾经高度称赞索绪尔的功绩：在研究人类和社会的各种科学里，语言学己经成为一门成熟的科学，成为在理论研究及其技术发展方面最活跃的科学之一[6]。
参考文献
[1] 陈嘉映.语言哲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5-18.
[2] 费尔迪南·德·索绪尔（高名凯译、岑麒祥、叶蜚声校注）.普通语言学教程[M].
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29-37,323.
[3] 刘润清.西方语言学流派[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2:152-158.
[4] 裴文.索绪尔:本真状态及其张力[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34-36.
[5] 鲁枢元.超越语言——文学言语学当议[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76-82.
[6] 汪火焰.简析西方结构主义语言学及其影响[J].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 2007(04):508-512.
